来历：清华金融评论
作者：姚前（中国证监会科技监管局局长）；文章首发于「清华金融评论」，原文标题：《姚前：数字经济与数字税》
疫情防控常态化布景下，数字经济优势不断凸显。本文探讨了数字经济下跨国互联网渠道企业的税基侵蚀与利润搬运问题，并侧重研讨了数字税的基本原理、世界实践与实践挑战。文章指出，加强数字税的研讨及世界规矩建造，是加强数字经济管理的应有之义，更是防备税基流失、保护税收主权的必要之举。
疫情防控常态化布景下，数字经济优势不断凸显。习近平总书记在重要文章《国家中长期经济社会展开战略若干重大问题》中指出“我国线上经济全球抢先，在这次疫情防控中发挥了积极作用，线上作业、线上购物、线上教育、线上医疗蓬勃展开并同线下经济深度交融。咱们要乘势而上，加速数字经济、数字社会、数字政府建造，推进各范畴数字化优化晋级，积极参加数字钱银、数字税等世界规矩拟定，刻画新的竞赛优势”。习近平总书记的重要讲话既深入阐明了展开数字经济的重要意义，一起又前瞻性地指出了数字钱银、数字税等前沿课题。
互联网渠道企业在数字经济中的主导方位
数字经济的核心是用户流量、生态与数据。网络用户越多，价值越高，越多人愿意接入，终究或许高达几亿人一起连接在同一网络，就像微信。而边沿本钱简直为0，一张几亿人网络一旦结成，商业价值将极其惊人。马太效应之下，越来越多的商场比例向互联网头部企业集中。谷歌具有大约90%的互联网查找商场。脸书占据了全球三分之二的交际媒体商场。亚马逊在全球在线零售活动中占近40% 的比例。中国App前十名中，腾讯占四席，阿里系占三席。阿里巴巴具有中国电子商务商场近60%的比例。微信具有超越10亿的活泼用户。微信付出与付出宝占中国移动付出商场90%以上。
互联网头部渠道企业不仅在细分范畴占据不行撼动的商场方位，而且经过收购、战略出资、商业合作，扩展进入互补或关联范畴，从上游到下游，从线上到线下，从C端到B端，从科技到金融，广泛布局。据新财富核算，十年时刻，阿里、腾讯已各自铸就10万亿市值生态圈。2009年，全球市值前十大公司首要是石油公司、银行，而2019年市值前十家中有七家是互联网渠道企业：微软、苹果、亚马逊、谷歌、脸书、腾讯、阿里巴巴。互联网渠道企业在数字经济乃至整个国民经济中的影响力可见一斑。
跨国互联网企业带来的税收挑战
数字化产品，比方软件、广告、游戏、数字媒体、电子书、云核算等，以及专利权、知识产权、商誉等无形资产，是跨国互联网企业的首要价值形状。这些资产不拘于物理形状，可快速转让、搬运和活动，为跨国互联网企业避税提供了便利。比方，跨国互联网企业可在高税率国家树立负责无形资产研制的研制中心，在低税率国家树立负责产品出售的运营中心，两个中心签定本钱分摊协议，研制中心承担大部分研制本钱，运营中心承担一小部分研制本钱，一起获得全部知识产权使用权和相关产品出售权利，由此跨国互联网企业经过无形资产的内部转让定价，将利润从高税负国家搬运到低税负国家。例如，许多美国跨国科技企业选用所谓的“双层‘爱尔兰-荷兰’三明治”（Double Irish Dutch Sandwich）结构进行避税，即在欧洲税率较低的国家申报企业所得税，比方爱尔兰、卢森堡。2010年，谷歌被以为经过设在爱尔兰、荷兰、百慕大三地分支公司的关联交易将美国境外收入的纳税率降低到了2.4%，而谷歌境外运营的大部分国家均匀税率都在20%以上。
数字经济下的税基侵蚀与利润搬运（Base Erosion and Profit Shifting，简称BEPS）问题已引起各国高度重视。一方面，各国加速税收体制改革，树立与数字经济相适应的税收制度；另一方面，加强世界合作，一起应对BEPS问题。2012年6月，二十国集团（G20）财长和央行行长会议赞同委托经济合作与展开组织（OECD）展开BEPS问题应对研讨。2013年6月，OECD发布《BEPS行动计划》，并于当年9月在G20圣彼得堡峰会上经过。随后，OECD先后发布《关于数字经济面对的税收挑战的陈述》（2014年）、《数字化带来的税收挑战：中期陈述》（2018年）、《应对经济数字化的税收挑战》（2019年）。OECD提出的BEPS行动计划首要强调税收利益与经济本质之间的相匹配，既不能没有经济本质却发生了税收利益（如前述所言的运营中心），也不能发生了经济本质，税收利益却被搬运出去（如前述所言的研制中心）。
现在看，为应对跨国互联网企业的BEPS问题，还需求处理一些关键问题，比方内部转让定价的公正交易认定。OECD《跨国企业与税务机关转让定价攻略》提出以公正交易原则作为处理转让定价的首要原则，要求跨国企业的每一笔内部交易价格公正合理。税务机关一般选用可比非受控价格法、本钱加成法和再出售价格法来预算内部交易的合理价格。但关于以数字产品、无形资产为首要价值形状的跨国互联网企业，这些办法很难适用。互联网企业的无形资产具有独特性和不行复制性，难以在商场上找到类似的可比产品；无形资产研制高度知识密集型，本钱预算不那么容易；其产品经过互联网出售，难以选用当地的合理本钱利润率加成核算合理的出售价格。
数字税的基本原理
“用户发明价值”是渠道经济的典型特征。用户生态发明了渠道价值，用户越多，渠道价值越大。渠道价值还来自用户数据。咱们正从信息技能年代走向数据年代，联合国《2019年数字经济陈述》显示，代表数据流的全球互联网协议(IP)流量从1992年的每天约100千兆字节（GB）增长到2017年的每秒45000千兆字节，再到2022年，全球互联网协议流量估计将到达每秒150700千兆字节。这些数据包含丰富的经济信息，一旦经过发掘、剖析，即可发明出价值。企业能够从大数据剖析洞察用户的特征、习气、需求和偏好，更好感应商场变化，调整竞赛策略。第三方渠道企业把握大量用户数据，就像把握了宝贵的矿产资源。
渠道价值来历于用户，所以用户理应享用渠道发明的收益。尽管渠道企业在展开最初阶段，会向用户发放优惠券和消费红包，但更多是一种营销手法。作为价值发明来历，用户却未能真正享用渠道收益。因而根据上述“用户发明价值”理念，作为公众代表，政府有必要像征收天然资源税相同，对渠道企业征收数字服务税（以下简称“数字税”）。2020年《OECD/G20关于实现包容性数字税结构的“双支柱”路径的声明》提出的“用户参加”方案以为，用户数据是交际媒体、查找引擎以及电子商务等数字经济业态价值的发明基础，因而赋予了用户所在国向相关数字渠道纳税的权利，且无论数字渠道是否在本国有实体存在。
一起对跨国渠道企业征收数字税，亦有助于保护来历地税收管辖权。例如，假定一家美国查找公司以日语设计了一个网络界面，首要面向日本的个人用户，在日本界面上投进针对日本用户的广告，广告位的购买者不仅有日本本国公司，还有来自其他国家的公司，比方韩国。韩国公司向美国查找公司付出了广告费用，美国查找公司这笔收入来历其实是日本境内，但付出主体和交易均在日本境外，日本难以经过征收进口关税或传统预提税来征收这种税。除了在线广告，在线中介等跨国双方商场形式也存在类似问题。因而，有必要经过数字税，处理因价值发明来历和付出来历之间存在错位而带来的税基侵蚀问题。
数字税的世界实践与实践挑战
法国是最早主张和施行数字税的国家。2013年1月，法国财政部发布的《数字经济税收制度专题陈述》提出树立能够盯梢用户数据的税收制度，依据企业对用户数据的利用程度拟定相应的税率，对收集和使用数据换取的利润征收数字税。2018年3月，欧洲理事会提议征收数字税。2019年6月24日，法国总统马克龙签署了数字税法案，追溯于2019年1月1日对符合条件的企业征收数字税。其征收对象是全球数字服务收入超越7.5亿欧元，且在法国应税收入超越2500万欧元的公司；税率设定为3%；税基是数字企业三个范畴的收入：渠道的广告收入、中介服务收入和个人数据出售收入等。
法国征收数字税引起了美国的强烈对立。2019年12月，美国交易谈判代表作业室（USTR）针对法国数字服务税，发布301调查陈述，指责法国违背现行世界税收原则。2020年1月，法国赞同暂停数字服务税征收直到2020年12月，以换取美国赞同暂缓对法国产品征收报复性关税。
到现在，除了法国，还有英国、意大利、奥地利、土耳其等国家已施行数字税。爱尔兰、芬兰等低税率国家则对数字服务税持对立意见。整体来说，世界各国关于是否征收数字服务税方面还存在分歧。批评者以为这是新的交易保护手法，或成为下一轮全球交易摩擦的潜在引爆点。也有人批评，这是新冠肺炎疫情下政府为了补偿赤字寻觅新税基的手法。若从技能视角看，数字税的落地施行过程还存在以下挑战：
一是税基收入怎么认定。现在施行数字税国家的税基规模基本共同，首要是在线广告、中介和用户数据出售。其中关于用户数据出售的应纳税收入，迄今还没有一套根据“用户参加发明价值”理念的科学核算办法，或是最具挑战的作业。别的，确定用户数量和盯梢用户数据，需求追寻用户的IP地址，不仅会发生合规费用，还或许侵犯用户隐私和数据安全。亚马逊表明，核算所欠税款花费数百万美元需求重新编程其体系并盯梢用户数据，以确定法国发生的数字收入；Google则提出用虚拟专用网（VPN）掩盖方位时难以盯梢的问题。
二是数字税本钱的转嫁问题。法国施行数字税后，亚马逊宣布对其在线渠道上的法国中小型企业征收3％的税收。也有研讨陈述以为，55%的法国数字服务税将搬运到消费者身上，40%搬运到网上运营的售卖者身上，而大型科技公司仅承担5%。从经济学机理看，数字税的税负分配与产品性质、商场格式、各方主体议价能力、商场控制能力等各类宏微观要素有关。树立科学合理的数字税制度，需求结合商场竞赛、税负公正、社会福利等多方面考量，展开更全面、深入的评估与剖析。
结语
我国是数字经济大国。网络不是“法外之地”，线上经济活动同线下相同，也需求树立标准、有序的商场秩序。加强数字税的研讨及世界规矩建造，是加强数字经济管理的应有之义，更是防备税基流失、保护税收主权的必要之举，一起伴随我国数字经济企业走出去脚步的加速，这还是我国参加世界税收管理、为走出去企业保驾护航的主动战略。下一步，咱们应仔细贯彻落实习近平总书记关于数字税的指示精神，亲近盯梢数字税世界改革发展，加强数字税理论研讨和实践探索，积极参加世界税收规矩拟定，并结合我国数字经济展开实践，树立标准、公正、科学、合理的数字税制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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